“是不是绝了?”
  
  他轻笑:“是绝了。”
  
  桑宁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串,一口下去消灭大半根,边咀嚼边满足地冲孟临柯竖大拇指:“孟叔这个手艺,不认我当干女儿可惜了,我能把咱家摊儿吃垮。”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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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孟临柯哭笑不得,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夸人的,不愧是她。
  
  “东西咽了再说话。”盛连浔扫了她一眼。
  
  桑宁又从他面前拿了一串烤鱿鱼须,吃东西的时候最乖,“哦”了一声,两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,吃得专心。
  
  他们四个人,正好分坐在小木桌的四面,铁盘大,孟叔给得分量足,堆得高高的,花样也多,两个人吃一盘,孟临柯和赵小虞当然合用一个,另一个留给盛连浔和桑宁。
  
  看她吃得香,盛连浔不动声色地把铁盘移到她面前。
  
  ——
  
  亲耳听到和电波传出来的声音还是有差别。
  
  背对着那桌,陆清知没回头,只是用耳朵仔细捕捉那道声音。
  
  他捏住罐装的冰啤酒,水雾漫过铝制瓶身,凝成细小的水珠,沾在修长如玉的手指上,他单手勾住拉环,稍加用力,拉环被扯开,白色的泡沫争先往上涌。
  
  少了几分郑重知性,多了两分甜柔可爱,声音更清脆,笑起来的时候纯真又动人。
  
  陆清知勾起嘴角,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,喉结上下滑动,入口先是清爽的甜,再品又有些苦涩的回味,而后覆上来麦芽香。
  
  真是让人上瘾。
  
  ——
  
  一茬人来一茬人走,周遭始终热闹。
  
  “我提议,”毕竟是接风宴,赵小虞举着汽水,张扬地笑,“我们敬浔哥一杯,欢迎你来。”
  
  孟叔不让喝啤酒,他们只好用饮料代替,桑宁站起来捧场,语气豪迈:“盛连浔,欢迎你成为我们的朋友,以后天塌下来宁姐罩,你呢,就永远跟我走。”
  
  无论是朋友还是热闹,对盛连浔来说都是久违而陌生的。
  
  他甚至觉得有些无措。
  
  沉默许久,盛连浔没动弹,只是坐在那里。
  
  三个人面面相觑。
  
  就在他们以为盛连浔不会做碰杯这种看起来很傻的举动时,他突然举起手中的汽水玻璃瓶,微欠身,伸到中间,四个人的汽水碰在一起,玻璃相触,叮当作响。
  
  “欢迎,浔哥以后多传授我点学习经验。”学习狂魔孟临柯到这种时候都不忘学习。
  
  赵小虞听得脑袋痛。
  
  “谢谢。”他眼中噙着笑,薄淡的冷感消散,而后特意单单和桑宁碰杯,“仰仗你,以后跟你走。”
  
  “我很欣赏你的智慧,浔哥不愧是学神。”桑宁冲他比了一个“很棒”。
  
  盛连浔将橘子汽水一饮而尽,空玻璃瓶在手心里攥了很久。
  
  那个枯燥的,灰暗的,空旷的,孤独的世界,突然打开了一扇门。
  
  光照进来,或许,不止是光。
  
  热风吹过,几个灯泡挨着挂在树上,晕出柔和的光线。
  
  说说闹闹了一阵,孟临柯去给爸妈帮忙,赵小虞只顾保持优雅的吃相,速度慢,吃得没完没了。
  
  桑宁饭量小,心心念念要吃垮烧烤摊,实际上只是个战斗渣,没吃多少就饱了,虽然美味,但辣椒多,油大,她迫切地想喝点什么解腻。
  
  橘子汽水已经空了瓶,只能将就着喝点茉莉花茶,桑宁半弯着腰想去拿对面的小铁壶,还没摸到,一个冰冰凉凉的玻璃瓶递过来,塞进她手心。
  
  “信远斋的桂花酸梅汤!”桑宁又惊又喜。
  
  里面的冰已经化了大半,可以看到浮动着隐约的轮廓,可触感仍冰凉,外面温度高,水淋淋的玻璃瓶被提前缠上了一圈纸巾,桑宁捧着酸梅汤,手掌心冰凉且干燥。
  
  是盛连浔买给她的。
  
  桑宁知道,附近没有什么大型超市,如果想买这个,需要跑很远。
  
  她昨天只是突然想到,随口念叨了两句想喝,当时盛连浔冷眉冷眼,说她“吃喝高手,偷懒冠军”,吃得多会困,让她有余力多学习。
  
  可是今天就买了来,他晚到,或许就是因为去买酸梅汤耽搁了时间。
  
  笑在嘴角边根本忍不住,好开心。
  
  桑宁插上吸管,默默地用牙齿把塑料管最前端咬扁,这样每次只会吸一点点上来。
  
  她不舍得喝完。
  
  玻璃瓶里是深琥珀色,信远斋的酸梅汤口感偏酸,带着微涩,冰凉和青涩从舌尖蔓延,占据整个口腔。
  
  像蛰伏心底的少女心事。
  
  “怎么想起来买酸梅汤了?”桑宁声音很小,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。
  
  为她买酸梅汤。
  
  只要这句话最前面加上的限定词是他的名字,一切就有了美好的意义。
  
  心里交替升起甜蜜的泡泡,明明里面裹着糖浆,那么重,竟也能轻飘飘地飞起来,一直飞,一直飞,漫过心脏的位置继续向上,似乎只要一张口就要冒出来。
  
  只有拼命、拼命隐藏,才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。
  
  盛连浔没什么情绪,随口解释:“顺路,就买了,还有几瓶带回家喝,一次喝个够,管饱了好好学习。”
  
  “哦。”她低应了一声。
  
  原来是这样。
  
  所有的泡泡顷刻间碎落,糖浆洒下来,化作让人焦灼的黏腻,铺得到处都是。
  
  没什么特别的。
  
  只是顺路而已。
  
 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,“顺路”的另一个名字,叫心甘情愿。
  
  ——
  
  颜蔻一晚上都不在状态。
  
  她平时像个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魔女,这次确实被吓到了,又不敢说出来,只是沉默,浇着红油的小龙虾鲜香麻辣,颜蔻剥了几个就失去了胃口,吃在嘴里味同嚼蜡。
  
  这顿饭吃得沉闷,陆清知和颜蔻都各怀心事,蒋淮野那说不清的余怒始终梗在心间,只顾一杯接一杯地喝酒,突然,他余光瞥见颜蔻的手腕和小臂上有新鲜的淤伤,很明显的手指印,不知道下了什么样的狠手,红紫交错,显出几分狰狞。
  
  蒋淮野一把抓过她的手,小心地触上那些淤痕,颜蔻倒抽一口冷气,下意识地要把胳膊缩回来。
  
  蒋淮野不给她这个机会,声音冷得像冰:“谁干的,到底怎么了?”
  
  陆清知也蹙起眉头,敛了情绪,认真地看向颜蔻:“说话。”
  
  眼见实在瞒不住,颜蔻只好把晚上遇到的事简单复述一遍,隐掉许多细节,故意说得轻描淡写,然后看向角落那桌的盛连浔:“好在他帮了我,那些人被吓跑了,没什么事。”
  
  蒋淮野两侧太阳穴附近的青筋跳得厉害,竭力维持平静:“下次晚上不要自己出门。”
  
  另一只手搭在桌下,竟然微微颤抖,他在后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