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瀚松开手,心蕾拉着他向前走去。明明还离黎明还有很久,有点冷,她却觉得仿佛和太阳即将缓缓升起一样充满wēn暖和希望。

 

有三种感觉是人们容易混淆的,好感,爱情,xí惯。

 

有三种情绪也是人们容易混淆的,抑郁、悲伤、难过。

 

少沕女欢快地走在前面,她不知道,现在的他就在冰面上踽踽独行,那个世界上最善良无助的孩子,站在背后推了他一把,他落入冰冷的水里,却夜夜祈祷沉溺。

 

他曾在负zuì感中张皇无措,周沕身是氤氲寒冷的雾气,面对她明亮的眼睛,他极力地排斥,以为这样就能自保,可是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。

 

3km的路,他们走了一个小时,心蕾却像永远都不会累一样,拉着他的手,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只有在他面前,她才是灵动、鲜活的,仿佛全身的情绪都为他调动。

 

直到走到了校门口,钟瀚就不进去了,他mō了mō她的小脑瓜:“回去吧,晚上早点休息。”

 

少沕女眨眨眼,再一次趁他不注意,踮脚,贴上了他的薄唇。

 

原本毫无反应的钟瀚在她快要抽身离开时,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,一手扣住她的腰,一手挑沕起她的下巴低头hán沕住了她的唇,一气呵成,以致于她的惊呼还来不及溢出就被他的wēn柔包围。

 

他像是试探一般,细微地轻shǔn 她的舌沕尖,辗转liú连,她青涩地回应。

 

心弦被撩沕拨,在如诗的情怀里荡开一圈圈涟漪。

 

 文学

钟瀚放开她的时候,没说一句话。

 

心蕾的脸先是苍白而后又浮上一层绯红,惊疑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下很快又变得慌张,她低着头不安地拽着自己的衣角,软惜jiāo羞的模样仿佛初恋中的少沕女。

 

“我……我先回去了!”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。

 

他微微笑,目送她的离去。

 

心蕾仍然不知道的是,在她离开后,钟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挣扎和犹豫。

 

他曾将她视为洪水猛兽,而枉顾她本身所承受的生理与心理的双重煎熬。

 

他的理智,本质上还是源于对未来和对自身不确定性的恐惧。

 

她的哭她的笑他都感同身受,在她的热烈追qiú下他心动了,或者说,抛开女儿的身份,面对如此明艳的少沕女,没有几个正常男人会不心动的。

 

但爱情是作为人享有的认同感,是彼此在这段关系中获得的身心愉悦和新生的力量。

 

至少现在,他还找不到这种认同感。钟瀚一直认为是他束缚住了她,是他的教育方式不当,是他没能给予她一个健全完整的家庭,她才会念念不忘地追寻着他的步伐。他没有她想的那么优秀,他只是兢兢业业尽全力地做了自己该做的事。

 

他和她的生活走得太近,有太多重合交叉,风筝的线收得太紧,风筝是飞不起来早上钟瀚把她送回学校的时候,她不像前几次要么一副失沕魂落魄的样子,要么冰冷着一张脸一个人回去,只是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,和他淡淡地聊着天,有时聊到轻沕松的话题她脸上似乎挂着笑意,眼底却异常清冷。

 

钟瀚看了看车窗外,早晨天sè一片暗沉的灰白,还有一种湿沕漉沕漉的寒意,似乎是要下雨。果不其然,车开到一半,外面就冷风夹杂着阴雨。雨滴有节奏地打在挡风玻璃上模模糊糊的晕成一片,像人粘沕稠不明的心绪。

 

钟瀚打开雨刮器,在车内安静狭小的空间里,雨声和雨刮器扫过的机械声被无限放大,令人昏昏欲睡。

 

遇到红绿灯的时候车停下,他目光掠过她的侧颜,偶然发现她似乎已经睡着了,只是头仍固执地偏向车窗的一侧,细长的睫máo微颤,露沕出白净细腻的脖子。

 

等候的间隙,钟瀚忍不住端详了她片刻,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姿沕势,他默然地握着方向盘,莫名烦躁,有一种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,直到身后的客车用突兀的喇叭声表示不满时他才回过神来,开车继续前行。

 

直到送她到校门口,两人如往常一般告别,他驱车开往店里,只觉得少了一个人车内似乎更加烦闷。

 

那天店里的小林也发现了这位一直好脾气的老板心情似乎不太好,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。即便是后来几天他一如既往殷勤地照顾店里,也会被钟瀚说上一两句,对于一年到头几乎没挨过骂的林楚,就有点吹máoqiú疵,基弹里挑骨头的意味了。

 

钟瀚没想到,仅仅时隔一周,周五的时候心蕾又回来了钟瀚站在玄关,看见客厅里多了几个活泼的陌生女孩子,又有些面熟,虽然很诧异但仍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们,礼貌地回了一句“你们好”,下意识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。

 

“bà。”心蕾从厨房探出一个小脑袋,“她们是我室友。”

 

说bà她干脆从厨房走出来,笑着对着客厅里的小沕姐妹们介绍到:“这是我bà,开学那天应该见过。”然后依次给双方介绍了一下。

 

巧笑倩兮的女孩们似乎一阵sāo沕动,低头偷偷交liú着什么,白初薏还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。不等她们讨论完,钟瀚就一声不吭地拉着她进了厨房,顺手关上了门。

 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钟瀚眉头微皱。

 

“这周末我邀请室友来家里玩,怎么,不行吗?”她歪着头无辜地辩驳道。

 

“那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下?”他似有不快,语气中带了些责备的意味。

 

心蕾好笑道:“难道我回自己家还得您批准了才行?”

 

钟瀚默不作声,脸上晦暗不明。

 

“她们都是外地人,就我一个本地人,周末了把同学邀请到家里,促进一下同学感情有什么不好。”说完她就转身继续到水池旁洗生菜。

 

钟瀚这时才发现她久违地系上了围裙,袖子半挽,扎了一个干净清shuǎng的马尾,婀娜窈窕的侧影很是赏心悦目。

 

“我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吃饭呢。”心蕾将摘好的生菜放在一个盆里,继续接水,“不过回不回来都没关系,反正晚饭我和我同学自己都能搞定。”

 

她若无其事地说着,语气也是淡淡的,说出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带刺,似乎要将他刻意排除在她们的圈子之外。

 

钟瀚垂眸看着她熟练的动作,浸泡在水里的手柔和而带珠泽,素腕纤细,宛如洁白如瓷的艺术品。他喉结微动,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,忍不住伸手捉住了她细细的手腕,wēn言低语:“我来吧。”再一次触沕碰到他的手,心蕾心中微动,情绪抽丝剥茧般涌了上来。她就是这样,可以面不改sè地口头调沕戏他,看他吃瘪的表情,而等钟瀚真正碰到她的时候,所有的感受迅速升wēn,身沕体仿佛会因为他一句正常的话、正常的触沕碰,敏沕感得瞬间融化掉,反倒是他一脸寡淡无异。

 

**********四个女生挤在一张大床沕上竟也不觉得挤,齐齐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。心蕾起床时发现钟瀚已经离开去店里了,照常理他可能又会到下午才回家。

 

趁着唯一的大人不在,几人吃完午饭就到超市疯狂采购零食饮料,回家后一整下午都在边吃零食边打牌或是玩桌游,晚上没了宿舍门jìn和查房,就约好去看12点的电影首映。

 

晚上出门的时候,钟瀚还没回来,心蕾发了一条消息给钟瀚,他只回了一句“注意安全”,就默认同意了。

 

钟瀚是晚上10点才回家的,那个时候四个女生已经出门了。他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家,想起她虽然在家,但其实今天一整天都没碰面,不知怎的有点失落。

 

他默默进屋,洗完澡后xí惯性地回自己的房间,直到看到大床沕上零落散乱的扑克牌才苦笑着返回心蕾的小屋。

 

他看了看时间,现在才十一点不到,她们的电影还没开始,等到回家估计快两点了。就像天下所有忧心忡忡、担心在外远游的子女的父母一样,钟瀚也惦记着心蕾的安全,最后决定等到她们回来再睡。

 

还好不是很困,那么剩下的时间怎么打发呢?

 

钟瀚在心蕾的书桌前坐下,坐在转椅上悠悠地转了一圈,屋子不大,干净整洁,浅sè的被子线条柔美,粉sè的纱帘随着夜风从窗外带进一些恬淡的气息,窗帘的一角飘落在书桌上,桌面摆了一盆小小的绿sè多沕肉,一想到房间的主人,似乎连同所有物件一起都变得慵懒舒适起来。

 

他不怎么来她的房间,细细观察下,竟觉得原本熟悉的房间,某些细节也变得新奇可爱。最后钟瀚的视线落在了书桌旁的书柜,他喜欢看书,这点也直接影响了心蕾。

 

为了打发时间,他取下一本位置显眼的《简爱》。硬质的精装版,细腻、真沕实、wēn和、厚重,让浮躁的心不自觉地冷静淡泊下来。一本纸质书所带给人的安全感和存在感是电沕子沕书无fǎ比拟的,感受着淡淡的墨香,纸张的纹理,书页翻沕动的声音,时光也开始变得有质感。

 

这本书在他很早之前就看过了,他随意地浏览着,翻到描写男主罗切斯特的外貌时,他在段落旁边看到一行灵秀清丽的小字:还是bàbà长得好看,比我还好看。

 

他的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,还有这样写心得的吗。

 

被勾起了好奇心的他,带着探寻宝zàng一般的新奇继续往下翻。寄zàng了主人秘密的书本仿佛也变得有灵性。

 

在描写男女主结婚的场景时,他再一次看到了几行熟悉的字体:我很佩服女主,因为爱情最重要的是势均力敌,财力,地位,身份,差异太大,婚姻的天平就会倾斜。今后我不想成为全职太太,因为当经济成为能够捆bǎng婚姻的潜在因素时,爱情就可能变得廉价了。爱情的保鲜,不过是让自己努力成为配得上对方的那个人。综上所述,我和他也就有点xuè缘而已,我觉得挺配的。

 

感想倒是挺深刻的,但什么叫综上所述,这前后有关系吗?

 

在他轻笑着细细回味这段文沕字时,那颗浮在半空的好奇心也慢慢沉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感受,文沕字所代沕表的感沕悟仿佛有了生命力,穿透了他的灵魂。

 

继续往下翻,在空白处看到一行和文章无关的字:“我不喜欢大男子主沕义的男人,还好他不是。”

 

他盯着感想中的个别字眼,一想到心蕾,呼xī就稍停滞,心脏仿佛被紧攥。

 

在书中某一页[没有哪个女人比我更qīn近丈夫,更完完全全是他的骨中的骨、肉中的肉了]一处,心蕾还在旁批注:“说出了我的心声”,像是为了提醒自己,她还在后面写下细小轻微的“钟瀚”二字。

 

少沕女隐晦的心思,如一副深zàng的绝世画卷,那些隐秘而危险的欲沕望正透过时光和纸面,一点一点慢慢展现在他眼前,合上这本书时,他眉头紧蹙,再也笑不出来了,心情也有几分凝重,

 

他又取下了一本爱伦坡的短篇小说集。

 

其中一则《鄂榭府崩溃记》,讲的是在恐怖阴森的鄂榭府里,精神失常的男主狂沕热地爱着并恨着自己的qīn生妹妹,乱沕伦的负zuì感,阴郁癫狂的情感最终让男主活沕埋了自己的妹妹,鄂榭府也塌落。寥寥数句,极具视觉冲击的一个短故事瀚在故事末尾又看到熟悉的批注:我不会成为那个哥沕哥的。

 

和故事、主题完全不相关的感想。

 

他翻开一本《chī人之爱》,这是个调沕教不成反被调沕教的故事,他只在最后看到一行:这个方fǎ我行不通。

 

时间一分一秒冰冷地liú淌在心上,打开的书越多,心也越来越沉重,钟瀚有点恍惚,跌宕起伏的故事,娟秀清丽的笔迹,浓郁病态的爱恋,错落繁杂的命运,带着他一步步通往真沕相的终点。虽然他早已经知道她的心思,但是通沕过文沕字的形式,宛如情书一样娓娓道来还是第一次。合上沕书,这些关爱的故事,那些感想,全都是令心惊肉跳的爱的告白。

 

“你都看到了?”心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房间门口。

 

钟瀚心中重重一跳,手中的书还来不及放下,她连忙开口,像是让他安心:“没什么,我不介意,反正你也知道。”

 

她神sè复杂地看着钟瀚,进屋的时候反手关上了门,就靠在门上远远注视着他。

 

“多久了?”他屏住呼xī,说得很克制。

 

“两年沕前吧。”心蕾垂眸,淡淡开口,好像在回答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问题,“可能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吧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
 

两年沕前,她也就16岁,刚好是少年少沕女青春萌动的时刻。

 

像是为了逃避她的视线,他翻着书,心思却不在书上,声音有些缥缈:“就那么喜欢我吗?”

 

良久,他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“嗯”,心蕾走到他跟前与他对视,合上沕书,看向他的双眼比夜sè还深:“你看我写的不就明白了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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