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驰实际上不是代驾,而是程景和的助理兼打杂司机。好在老板工资开的高,也不是个会为难人的主,他对这份工作可谓非常满意外加尽心尽力。
  
  在公司时程景和听说他和同事在南江大学附近组了个局,所以代驾走后,他也懒得再约一个,便叫了他来。
  
  回去路上后座的老板一言不发,陈驰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中,他应该晚点来的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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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啧,真是个没眼力见的,陈驰在心中痛骂自己。
  
  到了目的地,程景和日常关切员工并告知明日不用来接他,吓得陈驰差点以为自己当场失业,连日后回老家养猪还是养鸭都想好了。
  
  后面几日,陈驰在公司都未见到程景和,女同事们各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,他被问的最多的问题便是程总何时回公司。
  
  陈驰欲哭无泪,老板的行程哪能随意透露。
  
  两天后,宣佳楹接到阿婆的出院通知。老太太在医院里早就闷坏,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,若不是出院前还有一瓶水要挂,她是恨不得连夜打包了行囊就回家。
  
  宣佳楹到病房时袋里的水还剩三分之一,而行李早早整理好了堆放在一边,她哭笑不得,“不是说等我来了一道收么?”
  
  昨天接到通知后,老太太就让护工离开了。她精气神好,护士一大早就见她起来收拾了。
  
  宣佳楹趁她挂水,去楼下结账办了出院手续。上楼后碰到了曾经说要把外孙介绍给她的卷毛老太太。说来也巧,今天她这外孙刚好也在医院。
  
  两个小孩就这样非常尴尬的认识了一下对方,并且顺便见了对方家长。
  
  双方长辈在走廊相谈甚欢,其乐融融。阿婆瞧着小伙子人高腿长,脸颊白嫩,乖巧的实在招人稀罕,一时间喜欢的不得了,拉过宣佳楹就让他俩加上了联系方式。
  
  从头到尾男孩子都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,因着他的出现,惹得本来着急回家的老太太忘了自己要回家一事,还是宣佳楹在一旁提醒网约车已经到了,才不得不与他们道别。
  
  离开前还觉得不够,两个老太一拍即合,也当场加了联系方式。宣佳楹无奈扶额,男孩站在她边上看着她们发笑。
  
  这边她们前脚刚走,后脚程景和就来了病房探望自家祖母。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进病房后见表弟把老太太哄得晕头转向。
  
  他顿时乐了:“说什么呢这么高兴?”
  
  哪知她一见他这孙子,原先一派笑容的脸顷刻间变了味道。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的,程景和咂嘴感叹。
  
  “在讲刚刚里个小细娘呀。”都七老八十的人了,赌起气来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撇了下嘴角,“可惜侬忒老啧,不然就介绍你们认识了。”
  
  程景和汗颜,与她翻旧账:“也不知道上回是谁和我说,感情这东西啊要看缘分,急不得。”
  
  “是啊,急不得,”老太哼哧一声,“所以我把那姑娘介绍给了你表弟!”
  
  程景和听了也是一声冷哼,他根本不稀罕,回头话头转向了角落的表弟,“可以。好好把握,别让奶奶失望。”
  
 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,想掐人中。
  
  而表弟则是绝望捂脸,只能在心中呐喊您二老的恩怨为什么要牵上我啊!
  
  后来通过聊天,宣佳楹惊奇发现加上好友的这位和她是校友。先前在医院与他家老太太聊天,居然一点都没透露过。
  
  栗炀:其实我见过你,校表白墙的常客了[失敬失敬]
  
  宣佳楹不知道该怎么回,只能凡尔赛道:是吗,我没太注意。
  
  她是真不怎么在意那方面信息。
  
  栗炀对此是相信的,不然对面怎么着也要回一个“我也经常在表白墙上见过你”。好歹他也是被校友们投票投出来,公认的南江校草。想到这里,他又有点挫败,公认又如何,对方还不是不知道他。
  
  他扔掉手机,一个仰躺,倒在了外祖母的病床上。
  
  这一幕,恰巧被陪着老太太散步回来的程景和瞧见,后者幼稚的像个三岁小孩,立即跟后头进门的祖母告状:“您瞧瞧,一会不在的功夫,这小子就谋权篡位了。”
  
  “哥,您其实就只有三岁吧。”栗炀瞬间通红了脸,鲤鱼打挺般从外祖母的病床上起来。谋权篡位是夸张了,但占了外祖母床位确实有点没大没小。
  
  “嗯,我三岁,那也是你哥。”
  
  栗炀深知自己说不过他,即刻转移话题,认错态度良好:“对不起外婆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  
  “你就逗他吧。”老太太对待小辈一直都慈眉善目,唯独待程景和严加管教,她正了正脸色,“瞧你给你弟吓的。”
  
  “男子汉大丈夫,怕什么吓。”程景和淡声说,“我这是在为未来的弟妹磨炼他。”
  
  说是为他好,实则又拐着弯逗他这小表弟。栗炀脸上的血色从他进门后就没消下去过,老太太咬了咬牙,就差给程景和一脚。一天到晚没个正行。
  
  宣佳楹再见程景和是两周后,为了还他的外套。本来应该早点还的,奈何程景和是个大忙人。
  
  他的车在她身边徐徐停下,一如那天傍晚,只是这次喊她上车的人变成了他。
  
  宣佳楹顺从上车,纸袋被她抱在怀里,坐定后递给驾驶位的男人。而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手腕,那枚小小的海豚晃动,像在独属于它的空气海中遨游。
  
  “修好了。”他接过纸袋放到车后座,眼睛往她手腕的方向示意。
  
  “嗯,修好了。”她笑,随即又拂了拂自己披散的长发,露出白皙的锁骨,如同上好的艺术品,那儿承载了一枚精巧的圆形吊坠。若细看,里面还漂浮了两只迷你的小海豚。
  
  程景和听见她说:“那天真是巧了,修的时候店里员工说到了一款海豚项链,恰巧是同一设计师为了搭配这手链做的。”
  
  “那说明你们是有缘分的。”程景和听了笑起来,侧过身认真打量了她一番,没有一点逾矩的意思,“很漂亮,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。”毫不吝啬的夸赞完,正回身,启动他的车子。
  
  “光是这项链漂亮吗?”宣佳楹一时头脑发热。
  
  几日不见,程景和觉得她在他面前放开了些,这是一个好兆头,他从容回:“本来就不是在说项链。”
  
  也许这只是他游刃有余的诡辩,亦或是早就蓄谋好等着她跳入的陷阱。
  
  但宣佳楹管不了那么多,转头面向窗外的脸蛋上是肉眼可见的欢喜。这欢喜,一点不亚于模拟考得了满分,不亚于生日当天收到了礼物。
  
  介于前段时间他请她吃饭送她回学校,再加之那件外套,宣佳楹于情于理该请他吃一顿饭。
  
  不过既然是她来请,作为学生的她,选的地方相较烟火气了些。
  
  程景和的那身着装明眼人都看得出价值不菲,而他却为了她屈身于一个烧烤摊。
  
  “还是换个地吧。”宣佳楹凝神几秒,觉得不该这么任性地让一个大少爷来吃路边摊。
  
  谁知刚起身就被程景和拉着坐下了,“换什么,这不挺好?”
  
  程景和脱了外套挂到一旁的椅背上,黑色衬衫的袖扣解开,往上挽两圈露出线条流畅的腕骨。令人意外的是,他居然也像旁人一样扬声向正在涮羊肉的老板道:老板,先来十串羊肉串。
  
  烟火缭绕,老板满头大汗,在场虚无坐席,就算有点忙不过来了,也不忘回一声“好嘞”。
  
  宣佳楹像发现了新大陆,随即就听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缓慢说:“不要忘了,我也是从你这年纪走过来的。”
  
  在学校约三两个狐朋狗友逃课,上网,吃路边摊。她现在经历过的,或还未经历的,都是他已经走过的老路。
  
  如果不介意,他也愿意带她走一走。
  
  他抽了纸巾,将面前的小方桌仔仔细细擦了遍。
  
  宣佳楹恍然,她的确是忘了。她双手合十抱拳,做了个抱歉的动作。他被她逗笑,反倒开起玩笑来宽慰她:“我就当是你提前给我拜年了。”
  
  这里人声嘈杂,两人说话声都稍微往上提了提,宣佳楹就坡下驴,伸出一只手,掌心摊开:“那拜年红包也提前给吗?”
  
  程景和好脾气的拍了两下她的手心,“那恐怕不行。”
  
  “嗯?”
  
  “现在给了,等过年小姑娘翻脸不认人再问我要一遍,我是给还是不给?”
  
  宣佳楹笑嘻嘻收回手,一双眼纯真的不谙世事:“那当然是给呀。”还挺理所应当。
  
  他望着她,眼中带着纵容,“合着我是碰上小财迷了。”
  
  他从旁边叠在一起的纸箱里拿出一听旺仔牛奶,扣着拉环,啪叽一声打开,移到宣佳楹面前。
  
  恬淡的味道弥漫在口腔,宣佳楹喝一口。见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,顿了一秒,手未放开瓶身,往前推了十公分。
  
  “要来一点吗?”清泠的嗓音掩盖在人声之下。他听见她问。很轻,像幻觉。
  
  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,顺水推舟般的自然。
  
  程景和没有与人同饮一个瓶口的习惯,他完全可以再启一罐。却在她问完后,突发奇想的想要尝试一下。那个被她的唇碰过的易拉罐口,依稀可见口红印,淡的像没了颜料的花,只需轻轻一碰便可抹掉。
  
  程景和也这么做了。用他的唇。
  
  宣佳楹托腮望着对面的男人,旺仔头像的红色罐身被男人握在手里,滑稽不搭的画面,此刻看着却有点可爱。
  
  他仰头,下颚的线条紧绷。镶嵌在脖子中央的喉结上下滑动,带动了她的视线也跟着乐此不疲。
  
  宣佳楹觉得他比她更适合做广告宣传片的模特,她将这一想法说与他听,并开始想象播出后的业绩,“销量一定非同凡响。”
  
  “那这算不算是抢了你的饭碗。”他将空罐头扔进垃圾桶。
  
  要说真正涉及这个领域的,是宣佳楹。
  
  “怎么会。”她像听到了一个笑话,眼睛弯起的弧度能让人联想到天边的月牙。
  
  程景和喜欢看她笑。赏心悦目,有治愈人的能力。
  
  “要抢也是抢那些男明星的饭碗,”宣佳楹朝他勾了勾手指,示意靠近。两颗脑袋像特务组秘密接头般的靠拢,她悄声说:“旁边那桌美女一直在看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