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得近了,赵莱月才看清,那是支祛疤膏。这祛疤膏在国内很有名,是进口产品,祛疤效果一流。当然,它的效果和价格成正比且十分难买到,它的价格甚至高到连赵莱月这样的白领也会嫌贵。
  钱勇说:“我请吴真托人买了一支祛疤的药膏,还请您转交给她。”
  这是钱勇的心意,赵莱月觉得由自己转交不太好,“还是你亲自给她吧。”
  钱勇愧疚地低下了脑袋,“我请吴真去找过姜医生,不过,她不太愿意见我。之前我伤了她,她看见我害怕,也是情有可原的。再者,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,所以,还是请赵医生转交一下吧。”
  吴真听了,一个人在那儿不停抹着眼泪,“钱勇,你不要这样说,你要好好活着。”
  钱勇替她捋了捋前额湿透的刘海,“得了咱这病,要把生死看开些。”
  吴真没再开口,只是掩着唇,眼泪一个劲地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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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钱勇心疼她,却又不敢再多说,只好转移话题。他打开亲子鉴定报告,翻到最终鉴定结果的那一页,看到那几行字,眼里掩饰不住的失落。钱勇已进入尿毒症晚期,情绪一低迷,呼吸也开始急促:“赵医生,我不相信别人,但我相信您,您愿意用命换姜穗医生,我相信您一定是个有仁心,有善心的医生,我请吴真找您来,也是想亲口问您一句,这鉴定报告确定是真的吗?”
  
  隔着桌子,赵莱月郑重其事地看向他:“我还是那句话,鉴定报告不可能造假。”
  “那我明白了,原来我还真不是邹董事长的儿子。”钱勇掩不住的失望,却还强装平静,“赵医生,您见过她吗?”
  “谁?”
  “邹董事长。”
  “没有。”赵莱月摇摇头。
  钱勇低头回忆起来,“我见过她一次,就是在那次在江海亲子鉴定中心,姜医生给我们几个疑似对象抽血取样的那次。我是五岁走丢的,我对我的妈妈还是有点印象的,我印象中我妈妈脖子里有块紫色的胎记,那天鉴定,我刚巧就看见邹董事长脖子上也有块同样的。我当时就认定,她应该就是我的妈妈,可为什么……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……”
  
  赵莱月回答他,“五岁时的记忆,是模糊的,有的时候更可能是因为你太渴望母亲的角色,臆想出来的。我也见过有一个案例,在鉴定前,接受鉴定的另一方几乎满足他对母亲的所有印象,身上的痣,过往经历,甚至是血型,只可惜,最后鉴定结果不是的。最后那个人还是靠DNA手段找到了亲生母亲,不过,他亲生母亲与他记忆里的形容是完全不一致的。”
  
  “可邹董事长她真的很像我母亲,连吴真都说我们长得像。当时,我还以为我真是她的亲儿子,可没想到……”
  钱勇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或许真就像您说的,DNA不会骗人,只是像我这样的人在自欺欺人罢了。我当初就是心里笃定自己是她的亲生儿子,才会发了疯似的劫持医生,想要一个真相。其实那时候,我心里最怕的,就是她不认我,才想要用这种方式,逼得媒体出面,让她能够认我。可没想到,我到底不是她的孩子,毕竟,像我这样的抢劫犯,谁会希望我是他们的孩子呢。”
  “钱勇我不准你这么说,你当初抢劫是为了救我,你只是走投无路。”听见钱勇这么说,吴真几乎哭成了泪人。
  “吴真,其实我并不无辜。”钱勇抬头,看向赵莱月,“赵医生,我让吴真找你过来,其实并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结果,我只是想当着您的面,向您和姜医生忏悔。姜医生不愿意见我,所以我只能把我心里的话全都告诉您。可能,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。”
  钱勇说:“当初看到媒体大肆渲染,作为疑似邹董事长儿子的我竟然是抢劫犯时,我就开始担心,即便亲子鉴定结果确实,她也不会认我。劫持您和姜医生,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,逼得邹董事长认亲。我想做邹董事长的儿子,因为我想治病,我想给自己治病,也想给吴真治病,即便尿毒症治不好,我也想苟延残喘的活着。其实我心里清楚,我根本没有那么渴望一个母亲,我只是渴望钱,渴望活着。或许是老天知道了我的贪婪,才暗地里更改了结果吧……”
  
  钱勇话没说完,角落里抱着肩,一直没说话的盛驰,忽然开了口:“钱勇,你想得太简单了。”
  盛驰走到钱勇跟前,站定:“邹董事长丢失儿子多年,早不认亲晚不认亲,偏偏到三十年后才想到,你不觉得蹊跷吗?她对那走失儿子的感情到底有几分,你考量过吗?”
  
  赵莱月回过头,与盛驰对了个眼色,替盛驰把没说完的话接下去:“SD集团做物流运输连年亏本,早就不是从前的光景了。三个月前,就有外界传言说,邹董事长的儿子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。最近抛出寻子的消息,只是因为SD集团试图打着董事长寻子的旗号,开启新的业务,在做运输的同时,在所有运输外包装上张贴寻亲内容,开启付费寻人业务,争取更大的市场份额。而在你劫持案发生后不久,这条业务线快速发展,已经帮助SD集团股价翻了一倍。”
  
  盛驰语重心长地说:“钱勇,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,从头到尾,入戏的可能只有你。”
  钱勇听完,整个人怔在那儿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  很久以后,钱勇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,他看着吴真,又是哭又是笑:“原来,原来是我糊涂,是我替人演了场独角戏。都怪我,怪我太自信,也怪我相信人性,太想要一个答案了。”
  吴真心疼他,安抚他:“钱勇没事的,都过去了,不打紧的。”
  “过不去了,永远都过不去了。”钱勇哭得越发大声,“我伤了人,我犯了罪,我还有尿毒症,我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。如果可以,我只求有下辈子,我想做个平凡人,在父母身边安然长大,有个父母能保护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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