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8. 然后，放学钟声响了。
随便收好书包，我起身準备离开时，孟玄经过我的身旁，塞了一张纸到我手里，然后头【在老子家乡那边，借人钱财，借你十两就还得还十二三两，我温华的剑，是你教的，我废去全身武功，再还你一条手臂一条腿！】也不回的离开。
我打开纸条，上头是他端正的字迹，写着「妳没事吧？今天妳恍神得厉害……」
看着字条，再看了眼离开教室的孟玄，觉得既感动又好笑。
至少他不再用残忍字词伤害我，甚至会偷偷塞纸条关心我。
他说他还喜欢我，我想不是骗我的。
这些让我很感动。
然后我笑他的喜欢也仅只如此。
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，证明了他有多怕被人注意；多怕被人误以为我们还有关係；多怕自己的喜欢被人发现。
喜欢我的心情，对他来说，只是份见不得人的感情，必须像罪恶般的掩藏。
可是张尚军不会像孟玄那样。
『简羽宁是我很特别的人。』
『别人爱怎么讲就让他们去讲，不要理他们。』
『妳才要相信我，我真的不怕。』
『我爱妳啊。』

他对我的爱，没有畏惧、没有犹豫，有的是一心一意。
收起孟玄给我纸条，我踱出教室。
刚走出校门口，我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张尚军。
还有芝蔓……
芝蔓是外校生，怎么会在这里？
还没想通她为什么会在这，她突然抱住张尚军，只见张尚军推开了她，但她又抱住他，这回张尚军没直接推开她，只是一脸无奈的不知道说了什么。
他们的行为引来不少人的侧目，一对男女在校门口附近拥抱，任谁都会多看几眼，何况主角是一个外校女生和学校知名的优等生。
有些经过的人暧昧笑笑，然后边离开边回头看个几眼，有的人乾脆站在不远处看个够。
一个人停下来，就会有第二个人停下来，第二个人停下来，就会有第三个、第四个、第五个停下来。
最后，就是一群人在看。
我站在有些距离的地方，听不清楚张尚军和芝蔓在说些什么。
但旁人的一言一语却清楚的进到我耳里。
「欸，那是张尚军没错吧？」
「是他没错，他旁边那个女生是谁？」
「不知道，长得挺漂亮的耶！」
「她穿的制服是有名的女中，应该也是个优秀的人吧。」
「所以那是张尚军的女朋友？」
「我刚看到他们抱在一起，所以应该是吧。」
「可是……这就怪了，张尚军之前不是才跟简羽宁闹过绯闻？现在怎么又换对象了？」
「谁知道，换了才好，像简羽宁那种女人，哪配得上张尚军啊？」
像我这种女人……
『妳跟妳爸真的很像。』
霎时间，妈妈说过的话在脑海中浮起。
是啊，像我这种跟杀人犯很像的女人……哪配得上他……
哪配得上……
「你看看，那个外校女生跟张尚军站在一起，看起来配多了！」
「就是啊！如果今天旁边站的是简羽宁，画面有够奇怪。」
「优等生和劣女，啧啧，光想就噁心。」
『姊姊，妳真的跟爸爸好像喔！』
我是个像父亲的人，是个像杀人犯的女人。
是个差劲透顶的人。
我不配，我根本不配张尚军……
『我想试着喜欢你。』
天啊……我之前说了什么话，我怎么能说出那种话，我不该说的！
我这是害了张尚军啊！
因为张尚军说他不怕，所以我就能让他饱受是非言论的折磨吗？
我怎么能那么做？
不管他说什么，我都不应该说要喜欢他的，因为那对他有害无益，我当时是疯了不成，竟荒唐的说出那种话。
我果然很差劲，是我阻碍了张尚军的美好前程。
我真的，真的很糟糕……
「他们在说什么啊？都听不到。」
「好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。」
「可能在谈下次什么时候约会吧，呵呵。」
「对了，我跟你们说，简羽宁真是越来越像她爸了。」
「怎么说？」
「她不久前在班上拿书砸我的头耶！打得超大力，她真的有够暴力的！」
「天啊！她真的好可怕。」
「杀人犯的女儿就是那样，动不动就要打人，然后不小心就杀了人啦！」
「果然有什么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。」
「我看简羽宁以后八成也会杀人。」
『妳跟妳爸真的很像。』
妈说的没错。
我跟爸真的很像。
『姊姊，妳真的跟爸爸好像喔！』
羽贤说的也没错。
我跟爸，像到不行。
我们都有一颗可怕又丑陋的心。
不只妈和羽贤这样觉得而已，大家都这么说的啊！
我就跟大家说的一样，是个极端恐怖的女人，是个会危害社会的人。
是个无法带给别人幸福的人。
我的存在只会让人不幸……
像我这样的人，根本没资格去爱谁，更没资格被谁爱。
「爱」这种高尚的情感，不适合我这种差劲的人……
张尚军就像光，而我是道黑，他太明亮，我无法走进他的世界。
一点点都无法……

39. 「我的妈啊！他们接吻了！」
「我看到了，真大胆。」
我也看到了……我也看到张尚军和芝蔓接吻。
是芝蔓主动的，张尚军很快的推开她，但仍无法改变他们接吻的事实。
张尚军的唇，也亲吻过我的。
他跟我接吻这种事，是不该发生的，他应该跟芝蔓接吻，因为芝蔓才配得上他。
他们才是适合的一对。
我才是多余的第三者。
轻碰自己的唇，我不禁想念起张尚军吻我的感觉。
他的吻很多变化，我无法预测他下一步要怎么吻我，他有时用啄的、有时用轻碰的、有时用舔的，有时会大胆一点，试图要用舌头撬开我的嘴，更深入的吻我。
每个吻都让人难以忘怀。
可是这都不是我该拥有的……
「那个女生好大胆喔，主动吻张尚军耶！」
「这让我想起之前简羽宁和张尚军也接吻过。」
「那超荒唐的，她真是不要脸！」
「最夸张的是后来还抓附近的人乱亲，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女人。」
「看看那个外校生和张尚军接吻的样子，看起来舒服多了，还让人有股甜蜜的感觉，但是简羽宁和张尚军的吻，我的老天，那什么恐怖的画面！」
「别再说了，别让我回想起可怕的事。」
我们的吻在别人眼里是噁心、是恐怖、是不堪回想的。
但是你和她的吻，受到了大家的祝福。
你早该选择她的。
那才是适合你的人。
你说只有我懂你，但不会一直都这样的，芝蔓对你很真心，我相信过不久她就能了解你对摄影的热情。
你不需要两个懂你的人。
你有美好的她懂你就够了。
你不需要我，你并不需要我……
「我知道那个女生，她跟张尚军国小同班，他们认识很久了。」
「真的喔？果然是命中注定的一对，那么早就相遇。」
「那个简羽宁根本是半路杀出来阻碍他们的！」
「认识那么久，一定很了解彼此吧！」
「就是啊，一定心灵相通的啦！」
没错，我是绊脚石。
芝蔓从国小就认识你了，她知道你的事比我多，她才是了解你的那个人。
她才是……
『简羽宁，我喜欢妳。』
『简羽宁，我喜欢妳。』
『简羽宁，我喜欢妳。』
为什么脑海里一直闪过这句话……
『简羽宁，我喜欢妳。』
无法挥之而去，张尚军的声音在我脑里清晰无比。
彷彿他就在我耳边轻声诉说……
『简羽宁，我喜欢妳。』
不行！我不能再想！
这句话只是他一时错乱才胡说八道的，我不能放在心上。
他该爱的人不是简羽宁，他该爱的不是我！
我看着芝蔓美丽的脸庞，在心里告诉自己──那个女孩才是张尚军该爱的人。
他该爱的，不是我……
「喂，我现在才看到，简羽宁站在那里耶！」
「真的耶，看张尚军他们看得太入迷，我都没注意到。」
「她来这干嘛？不会是要来抢男人的吧？」
「她能怎么抢？又没有哪一点比得过人家，我看除非把那个外校生杀了，否则是抢不过来的。」
「杀人犯的女儿只能用这种手段抢了吧，啧啧，真是可怕的女人。」
一瞬间，我竟听不到别人的言论，那些伤人的字句，像被什么隔绝般，进不到我耳里。
奇怪的是，站在远方的张尚军和芝蔓的对话声，竟越过众人的吵杂，传到了我耳际。
「尚军，我是真的爱你啊！」
「我也说了，我爱的是简羽宁！」
张尚军说的话，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。
『我爱的是简羽宁！』
一样的声音、一样的语气、一样坚定的爱。
滴答。
我的眼泪滴落。
我的双眼看着张尚军，无法移开。
『我爱的是简羽宁！』
滴答。
又是一滴泪。
「简羽宁哭了耶。」
「她哭屁啊？」
「八成是因为男人被抢不甘心吧。」
「如果是别人哭我还会同情他失恋，但如果是简羽宁哭，我只觉得可笑。」
「她该不会想用眼泪攻势来夺回张尚军吧？」
「真卑鄙！」
「安啦，她以为哭有用吗？没用的啦！她的眼泪只让人作噁。」
「哭死她好了，省的看了碍眼！」
让我掉泪的理由不是因为想要同情。
不是要用来挽回什么。
不是为了特定的理由。
我也不想哭的。
但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。
『简羽宁，我喜欢妳。』
『我爱的是简羽宁！』
无法阻止自己停止落泪，脑子里迴荡的尽是这两句话。
突然张尚军往我的方向看，他发现我在这了。
我和他四目相交，他的眼神依然坚定，依然向我诉说着爱意。
芝蔓也有看到我，但我无法去注意她是用什么表情看我。
看着张尚军的脸，我的眼泪掉得更兇，他向我走近，而我却后退。
他朝我走近一步，我便退一步。
他人有意无意的阻饶他靠近我，而我后面却没有人阻止我后退。
他走近我是困难的，但我后退却轻而易举。
我越退越后面，最后直接转身跑走。
你明白了吗，张尚军？
我们的距离就是这么的远，是你无法拉近的，而且只会越来越远。
越来越远……
我跑到之前带张尚军来过的空地，跌坐在地上。
看着前方，也或许不是前方。
发呆。
恍神。
神游。
反正就是什么也没想就对了。
很快的，天色已暗了许多。
我这才想起今天还没準备弟妹的晚餐，着急的起身，我赶紧回家。
脑子恢复思考后，两句话很快的出现在我脑海。
『简羽宁，我喜欢妳。』
『我爱的是简羽宁！』
然后，另外两句话也很快的浮现。
『妳跟妳爸真的很像。』
『姊姊，妳跟爸爸真的好像喔！』
我苦笑了声。
今天的空气闻起来特别苦。
苦得让人想放弃呼吸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