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乐章　放学后的九号琴房　6 方芷昀听了几段旋律后，一脸困惑地皱眉，忍不住抬头朝台上看去，纪沐恆微微垂脸，眼神和表情像冻着一泓寒水，没有任何思绪的变化，浑身散发一股绝望般的冷漠气息。
不对劲！
他拉琴的气场比音乐趴更可怕。
虽然琴音完美，技巧纯熟，但就是少了一点什么。
突然，纪沐恆握着琴弓的手轻颤，掉了几个音。
「啊！琴弦断了……」她一颗心跟着揪紧。
纪沐恆没有一丝慌乱，马上转换把位把剩下的音拉完，接着利用乐音的空档，转身和最近的团员交换小提琴。
眼神一沉，他快速拉了几段旋律后，琴弓再一次轻颤，又把第二把小提琴的弦拉断，这次因为断在乐曲的中央，指挥马上平举双手，整个乐团的演奏跟着暂停。
「哇塞！这学长太强了吧！」
「竟然拉断两把小提琴的弦。」
「身为乐团的首席，这应该很糗吧……」
台下响起嗡嗡的讨论声，毕竟一般人很少看到小提琴断弦，更何况是连续拉断两把琴的弦。
老师赶紧递上换好弦的小提琴，纪沐恆迅速架好琴后，整个乐团才继续演奏，直到乐曲结束，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，小提琴的断弦彷彿是一段特别的插曲。
布幕缓缓降下，团员们从右侧出口离开礼堂，方芷昀看着纪沐恆走过窗前，脸上的表情有些懊恼，似乎不满意自己的舞台表现。
心里有一种直觉：他在逼迫自己拉得完美，不准有半个音的失误！
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严苛？是个性带点完美主义？还是另有其他原因？
他学小提琴的初衷又是什么？
＊＊＊
为期两天的新生训练结束后，随着学校开学，暑假也划下句点。
开学的第一週是预备週，对刚入学的方芷昀来说，每件人事物都觉得新鲜，心情也战战兢兢的，混乱中带点小紧张。
午休时间，方芷昀拿着汤匙挖了一口饭，正要塞进嘴里时，门口突然冲进来一群学长姊，拿着海报站在讲台上又唱又跳又呼口号。
「各位学弟妹！我叫傅明哲，绰号阿哲，是热音社的社长，也是吉他教学！」带头的学长手里拿着海报，身后跟着六名社员。
白饭从汤匙掉进餐盘里，方芷昀呆愣地眨眨眼，来者正是音乐趴上见过，出言嘲讽哥哥学弟的学长。
仔细打量他，就是个长得歪歪的男生，站姿歪歪的、看人也歪歪的、喜欢比歪歪的手势，换个形容词就叫做「屌」吧。
六名社员像演相声一样，一人一句念出宣传词：「你想站在舞台上用力刷着电吉他、弹着电贝斯、击打爵士鼓或弹奏键盘，演奏出震撼人心的音乐吗？不管你会不会乐器，只要你对音乐抱有热情，想在舞台上释放音乐魂，欢迎大家加入热音社，让青春留下美好的回忆！」
「社长！我要加热音社！」高浚韦举起右拳，灼亮的眼神充满斗志，音乐魂真的被激起了。
「真是单细胞生物，这么容易受人挑动。」林心缇嘀咕一声。
「但是和他交朋友，不用担心他会耍心机，这没什么不好呀。」方芷昀不以为然，反而觉得高浚韦这种一目了然的个性，相处起来很自在。
「这样说也对啦……」
「下星期有主唱的考试，欢迎大家来试音。」傅明哲热情地笑道，双眼扫过一脸呆愣的学弟妹，视线定在方芷昀的脸上，「咦？学妹，好像在哪里见过妳？」
「社团博览会上，我坐在台下看表演，学长站在舞台边缘，一只脚踩着音箱solo的姿势很帅，会不会当时你有瞄到我？」方芷昀彻底的装傻，突然想起范翊廷批评吉他手的话，难不成……翊廷学长对社长很感冒？
傅明哲的眼神闪过一抹疑惑，不过幸好时间不多，他必须带着社员跑班宣传，这才放弃继续研究她的脸。
下课时间，高浚韦拿着热音社的宣传单，兴奋跑来和方芷昀讨论。
方芷昀看着「蓝调音乐社」的宣传单，面带犹豫说：「我对蓝调音乐社比较有兴趣，社长的野心很大，招收的社员还有萨克斯风和大小提琴，演奏出来的曲风一定很多变。」
「蓝调是不错啦，不过我的声线不适合那种曲风。」高浚韦趴在桌沿看她，不断眨眼暗示她加进热音社。
「的确！你的声音不适合唱蓝调。」在他热烈的凝视下，她有点不能抗拒，「那就选热音社吧。」
【温华笑容盎然：“馒头白啊白，白不过姑娘胸脯。”徐凤年笑意醉人：“荷尖翘啊翘，翘不过小娘屁股。”】 不管热音社的内部有什么问题，学校一个星期就两堂社团课，学长姊和老师只是把大家领进门，练歌或玩团全部要靠自己，不管去到哪个社都是一样吧。

第二乐章　放学后的九号琴房　7 「YA！太棒了，我们一起加入热音社，这样就能够互相照应了。」高浚韦开心地跳起来，回头看到林心缇无精打采趴在桌上，马上敲敲她的桌子「心缇，妳怎么了？」
「我决定加进你们，当你们的鼓手……」林心缇从手臂里抬起头，神情非常哀怨，一副快掉眼泪的模样。
方芷昀和高浚韦对视一眼，明白她没有被「蓝眼天使」录取，心中不禁有些同情。
「心缇！不要难过，星期六来我家一起玩鼓吧，把所有的郁闷统统敲掉！」方芷昀轻拍她的肩，想要帮她转换心情。
「对呀！打起精神来，不要这样就被打败了。」高浚韦也替她打气，还把头伸到她的前面，「如果妳的心现在很痛，我可以免费让妳打一下，让妳抒解抒解。」
「白痴！你那么喜欢挨打啊？」林心缇娇嗔着，伸指戳开他的头，脣角不禁牵动一下，「那就星期六见吧。」
放学时，三人将热音社的报名表交出去，社团的选择终于落定。
星期六下午，林心缇依约来艾尔音乐教室。
方芷昀带她和妈妈见面，介绍她是新认识的同学，至于高浚韦就不用介绍了，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会来音乐教室练吉他，活泼爱笑偶而耍笨的个性，早就和老师们混熟了，连教室里的小朋友都很喜欢他。
三个人走进练团室，林心缇一看到爵士鼓，精神马上振作起来。
「我好想要一组爵士鼓，大小鼓全透明的那一种，但是我爸妈觉得占空间，加上怕鼓声吵到邻居，最后只买了打击板。」她一脸羡慕说道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提袋放到桌上，拉开拉鍊取出一组踏板，其中一个踏板上连着两根鼓槌。
「哇！是双踏。」方芷昀倏地睁大眼睛。
「妳会踩双踏？」高浚韦眼里满是詑异。
爵士鼓的踏板分成「单踏」和「双踏」。单踏，就是踏板上只有一根鼓槌，用单脚踩踏板击打大鼓；双踏，则是踏板上有两根鼓槌，用双脚各别控制一根鼓槌去击打大鼓，可以打出很高速很密集的鼓音。
「喜欢上一个人，就会要求自己变得更好，希望能再接近他一点，让他也能欣赏自己。」林心缇淡淡解释，眼底闪过一丝落寞。
「心缇喜欢的学长一定很优秀。」方芷昀微微一笑，从她的话意里推敲，那个学长可能是校内的风云人物，不过当事人不愿意讲，她也不好意思多问。
「换成是我，如果有女生为我这样努力，我一定很容易被她打动。」高浚韦直率地笑道，脸上的神情有些嚮往。
林心缇组装好踏板后，坐在椅子上高举双手，鼓棒在手指间旋动几圈，再用力敲打在小鼓上。
震耳的鼓声在练团室里一波波扩散，她手中的鼓棒配合节奏，时快时慢击打着，打了几段节奏后，再加进左脚的踏板，双踏的火力全开时，鼓点突然变得密集，整个地板都震动起来。
打到情绪激动处，林心缇开始甩动头髮，高声大喊：「你们两个发什么呆？全部照我的节奏来！」
「帅呆了！好像人格转换，变成另外一个人。」方芷昀一脸傻笑，没想到她的外表娇柔，打鼓的姿态这么凶悍。
「杀气十足的双踏女暴君！」高浚韦手里抓着导线，被她打鼓的姿态慑住。
有了鼓声当乐团的骨架，音乐就有了节奏和速度，两人被她赶鸭子上架，高浚韦抱起电吉他，方芷昀站到键盘前，三个人即兴（胡乱）地弹奏一番，直到林心缇发洩完毕才停下来休息。
「我们来想个团名吧！」方芷昀笑道，将防尘布罩在键盘上。
「恶魔之刃。」高浚韦举手。
「香草可可。」林心缇举手。
「Wing of Ｗind。」
「草莓天空……」
方芷昀苦恼地按着额头，没想到团名的意见一堆，最后抽籤决定是「Wing of Ｗind」，三人接着讨论团歌，开了一首经典歌曲〈Glamorous Sky〉先作练习。
「那下次的练团时间……」话到一半，高浚韦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，提示有简讯进来，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，看到传讯人时一脸惊喜，但是点开简讯后笑容却瞬间凝结。
林心缇忙着将踏板收进袋子里，并没有注意到高浚韦的表情变化，方芷昀却静静看着他，将他悲伤和愤怒一丝不漏地收进心里。
「芷昀、心缇，我有事先回去，下次的练团时间再约吧。」高浚韦微微咬牙，勉强保持住脸上的笑容。
「好，星期一见。」
高浚韦离开后，方芷昀买了两杯珍珠奶茶，带着林心缇到教室的后院休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