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1. 柯家没有温暖。
柯爸最近每天都在家，每天都在跟妈吵架。
吵着金钱的纠纷，吵着母亲行为的不检点，也吵着关于我存在的问题。
命运究竟为何安排我这扰人的存在？
真想乾脆消失算了……
「乙舒，在想什么？」柯乙东进到我房里，坐在我身旁。
「……没什么。」
柯乙东看着我，表情有些担忧，「妳越来越容易恍神。」
「我……」
他握住我的手，我感觉到来自他手心的温度与力道，「我就在这，就在这啊……」
我对上他的眼，接着让自己贴近他，「我知道。」
我真的知道。
他就在这，是的，就在我身旁。
可是……
可是……
「三个多礼拜了，我却觉得妳还是离我好远，告诉我，该怎么做才能让妳忘了杨仲安？该怎么做？」
该怎么做？
若我知道，也许我们都可以更幸福。
「究竟该怎么做？」柯乙东抱紧我，「他是妳哥哥啊！别再想着他！妳的身边有我，有我啊！」
我紧抿着唇，吐不出一句话。
哥哥。
杨仲安，是我哥哥。
杨仲安，是我的哥哥啊！
是哥哥啊！
是哥……「为什么是他？」我呢喃了声，接着音量由小变大，「为什么是他？」我用力推开柯乙东，近乎失控的大吼，「为什么？为什么偏偏是他？」
到底为什么……
见着我的样子，柯乙东企图安抚我的情绪，「乙……」
「为什么是他？为什么他是我哥哥？」
我的情绪忽然莫名的激动，彷彿要把我压抑的一切给宣洩出来似的，我极尽全力大声嘶吼，像是在向命运控诉，控诉它对我的残忍。
控诉它对我幸福的愚弄。
控诉它总是轻易夺走我的幸福。
控诉它留给我的总是悲伤和失望。
「乙舒，冷静点，想说什么慢慢说，别这样大吼，对妳身子不好，妳不久前才病过的！」柯乙东抓着我的肩膀，试图让我冷静下来。
我挣脱开他的手，毫不客气的往他用力一推，「为什么是他？为什么不是你？为什么不是你当我哥哥！
为什么！为什么你要爱我？你别爱我！你继续当好我的哥哥！爱我的只要杨仲安一个人就够了！
就像全世界我只爱他一个人！
不用等到一个月的时间了！我现在就给你答案，我不爱你，永远都不会爱你！我只爱杨仲安，我只爱杨仲安！你听清楚了吗？我只爱杨仲安！
我只爱那个我该叫一声哥的人……｣
掩着面，我蹲下身子，将自己缩成一团，「我不要你当我的情人，我不要跟你谈恋爱，我不要……我的爱人只能是杨仲安，只能是他……」
涌上心头的是满满悲伤，但我却一滴泪也掉不出来。
有人说伤心时要哭，因为眼泪会连同心里的悲伤一起流出。
可我却没有泪。
啊啊……命运就是这【一护,我讨厌雨天! 就算在这个世界,也会下雨! 你的心中混乱的话将会是多云,你悲伤的话就会很容易下雨!】样，它就是不让我好过，连人类减轻伤痛的方法也不留给我。
我起身站直身子，瞪着天花板，不，我所瞪的是天，那离我好远的天，「为什么！天底下千万个男人，为什么祢偏偏挑杨仲安当我哥哥？告诉我为什么！告诉我啊！」
告诉我！
「乙舒，别这样，乙舒！」柯乙东小心翼翼的想安抚我，「乙舒……」
「啊──」我声嘶力竭的大声尖叫，接着全身一股无力感，我虚弱的跌坐在地。
「小心点！」柯乙东随即到我身旁想搀扶我。
我却毫不犹豫的甩开他，「别碰我！能碰我的只有杨仲安！全世界能碰我的男人只有杨仲安！」
他连忙收回自己的手，「抱歉……」
我吃力的站起身，却有些站不稳，「我要去找他……」
我要见到他。
现在就要。
「妳冷静点，乙舒，妳要找杨仲安是吧？好，我带妳去找他，拜託妳冷静点。」
「我要去找他……」我喃喃念着。
「好，我带妳去找他，我……」他话说到一半，我却用力抓住他，双眼直盯着他，「乙舒？」
我轻抚他的脸颊，嘴角微微弯起，却笑得有些心酸，接着我将自己埋进他胸怀，「仲安……」
我找到杨仲安了……
「嗯……」迴响在我耳边的是男人低沉的声音，「我是深爱妳的人……」
我将眼睛闭上，双手环着眼前的人，「我爱你，仲安。」
「我也爱妳，很深很深……」
「不要离开我好吗？」
「我会一直陪着妳。」
「真的？」
「是的，毫无疑问。」
「仲安，我……」突然间，有滴水滴到我的脸，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流下，我感觉到水流是温热的。
我轻轻睁开眼，打算抬头看他，不料他却将我的头压下，并且将我抱得更紧，「告诉我妳爱我。」
「嗯，我爱你。」
我爱你，我爱你，杨仲安，我爱你。
「可以再说一次吗？」
「我爱你。」
我爱你……
「就算是假的，我也心满意足了。」
「是真的！我真的很爱你啊……仲安……我真的很……爱你……」说着说着，我觉得眼皮好重，阖上眼，不一会儿我便睡着了。

52. 我没有睡很久，没过多久我便醒来。
感觉到我倒在谁的怀里，我抬头望向那人，「乙东……」
「嗯，是我。」
「我……」我竟然突然就睡着了，唔……头有点痛，「我刚刚……」
我试着去回想睡着前的事，才隐约想起自己做了什么，刚刚的我简直像疯了一样……「如果我没记错，我刚刚说了很多……很多你听来应该会不悦的话……」
「妳刚刚情绪有些激动。」
再怎么激动，我也不该说出那些话的，我明明知道那有多伤人，更糟糕的是，我竟然还一时错认他…
我竟然将他想成杨仲安……
「嗯，真的很伤。」
我心一拧，「对、对不起……」
「何必道歉？」柯乙东背对我，「妳只是说出妳的真心话。」
「我刚刚一定是疯了还是怎样，我真是……」
「妳喝了酒吗？」
心一惊，「我……」
「而且在我进房前几分钟还在喝是吗？妳贴着我时，我闻到了酒味。」
「我……」微微握紧拳头，我坦承，「嗯，我是喝了酒没错。」
「果然，怪不得妳刚会失控。」
「可是我只喝了一点点！虽然觉得身体有点怪怪的，但我觉得我能控制自己。」
「酒精造成的影响每个人都不一样，乙舒，答应我别再碰酒。」
「我只是想藉由什么来消除心里的混乱，想暂时逃避一切，我只是……」
我并不聪明，只能用这种消极的烂办法。
想让自己远离这让人烦心的一切，活在自己美好的生活蓝图中，就算只是短暂的片刻也好……
「如果是我让妳感到混乱我道歉，我宁愿妳将心里话说出来，即便那刺痛我，也不愿意妳用伤身的方式消除心里的痛苦。」
「别这样！」我伸手想拉他，却又将手收回，「别这样……我真的不想伤害你，相信我，我真的不愿意伤害你，刚刚那些话……我……」
「妳只是很爱杨仲安，妳只是很一心一意，妳不要觉得愧疚我。」柯乙东始终背对着我，但我从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情绪，「至少妳是关心我的心情的，这样就够了。」
这个男人在哭。
这个过去只会大声斥喝我的男人，现在在我眼前竟显得如此脆弱。
这个我曾经厌恶的男人，竟成了我最不忍心伤害的人。
爱情，怎么改变人这么多呢？
「乙东，你可以转过来面对我吗？」
「别这样，让我保留男人的尊严。」
「我只求你这么一次。」
他沉默了会，最后还是转过身，他面对我，一只手却掩着面，「数到三我就要转过去，一、二……」
我微微笑，「乙东，我爱你。」
他没有说出最后的三，只是静静的站在那，「……我也爱妳啊！」
「你懂我说的爱。」
他深吸一口气，「嗯，我懂。」
「我真的很爱你，远甚于柯爸和抛弃我多年的母亲。」
「是啊，在这方面我胜过任何人。」
「是的。」
「亲情方面，可是没有人能胜过我在妳心中的地位。」
「是的。」不知为何，刚刚一滴都流不出的眼泪，此时此刻却倾洩而出，「我希望你也这样爱我。」
「我会试，我会试，我会试着如妳爱我般的爱妳……」
「谢谢你，也对不起，然后，我爱你。」我的眼泪止不住狂洩。
爱情里是我伤了你，但愿用另一份无可取代的爱来弥补你。
相信有一天你在爱情里，会找到那个无可取代的人，给你无可取代的爱情。
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，都真心祝福你。
我最大的亲情，你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值得拥有。
柯乙东掩着面，泪流着，没有再说话。
他知道我给他的回答是什么，清楚自己该放下什么，明白自己接下来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我。
他懂，我知道的，他懂。
对于柯乙东的爱，我总算清楚明白的回应。
这天，他跟我都彻底明白，我们之间，无法有爱情。
这天以后，他跟我，都不会企图再当对方的情人。
这天，他跟我，都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，往前迈进一步，好大一步。
这天以后，我们都不会再游走在爱情与亲情的模糊地带，我们总算能认清彼此的关係。
今天，柯乙东将重新面对自己的心情，然后，活出一个新的柯乙东。
但，我呢？
命运，不如祢给我答案吧？